电所有人钱猎县

已爬,慎关

【藕饼】瑶池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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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依旧1W+,真的真的要看完啊QwQ

★因为之前被查水表所以删掉了一些情节,可能会影响阅读流畅感,抱歉啦!!!






敖丙其实心里想过太多东西。

例如他们能不能撑到最后,又比如他们又是否能有未来?

哪吒注定同他的路是不一样的。或许在很久之后父君退位,他身为天帝的长子,必然要接过天帝的位置,届时他们就是君与臣、上与下的关系,更加不能像今天这样,四下无人之时交换心意。

可是这样的生活是否快乐呢?

他又是否想要?

他想,自己已经为了父君和父王活了三百年,潜心修行,不问世事亦不闻世事,虽每日养尊处优,过着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可这样的生活他又是否喜欢?

生于天庭,莫非就一定是天庭的未来?

敖丙皱眉,望着手上的镯子,咬着牙,做好了决定。

有时候,他也想成为某个人的未来,为那人而活,为自己而活。

所以他倾身,落了一个轻飘飘的吻在哪吒的侧脸。可等了片刻,他满腔的热血都快凉透了,哪吒还是半点反应没有,敖丙心里忽然漫上来一股冰冷的失望,和冷静下来之后满心的不堪,将四肢冻得发抖发颤,刚要退开,就被哪吒按了回去,四瓣唇直接贴在一起,这次换了敖丙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天地良心,哪吒真的没想到敖丙会给他来这么一出,只是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敖丙悻悻地离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重要的事情。

于是抬起手和把敖丙拥入怀中以及亲吻他便成了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时间短到并没有给他们二人太多时间做准备。

该来的始终会来,要做的当然只是等待。

一吻结束,敖丙低头不敢再去看哪吒,只是手上还是牢牢地抓住哪吒的衣服。

“所以你以后就是小爷的人了呗。”哪吒反手握住敖丙的手,敖丙于是抬起头看他,看他笑得灿烂又有些坏,又低下头去。

一声很小声的“嗯”险些被哪吒错过。

手上的镯子实在抢眼,敖丙低头时每一个视线都能落在上面,心里合计着,这个大抵算是……定情信物?

咬咬唇,伸手将脖子上挂着的小海螺吊坠取下来,挂在了哪吒脖子上,柔声道:“若是以后想寻我,便用手轻敲这海螺,然后吹响它,只要我听到这个螺声,必然千里来相会。”

哪吒看着敖丙,摸摸他的侧脸,没回他的话,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是又吻了过去,问他是不是你们小龙都这么甜。





只是他们始终身上都有不同的使命,下界去到凡间整整三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无奈之下还是得先分开,哪吒照着往常过着逍遥自在,斩妖除魔的日子,只是如今得了空就下界吹吹海螺,把敖丙给叫来,在东海海边拉开结界腻歪一阵儿之后又各奔东西。

敖丙依旧不断修炼,只是如今心里有了人,进步缓慢,而且一运功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口,虽然不疼但是存在感极强,真气就像是堵了一团,正处于一个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的尴尬位置。

一日见面时敖丙同哪吒说了这事儿,哪吒自然担心得要死,把原本被他搂在怀里的人扶正,盘腿坐好,自己则坐在敖丙身后给他输送真气,一时间红蓝真气在二人周身游走,敖丙顿时觉得这几日的不适似乎有所缓解,长舒一口气,叫停了哪吒的动作,转过身面对哪吒重新运功。

这次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比以往似乎还要顺畅,筋络仿佛都被打开,猜想自己的功力应该总算是有所提升。

哪吒笑着看他开心的样子,歪着身子靠在离自己很近的一块石头上,手杵着腮帮望着他,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伸手将他直接拉到怀里,张口轻轻咬了一下敖丙的鼻梁。

“小爷助你提升修为,怎的是一点奖励都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奖励?”

“嗯……这世上小爷我就稀罕你一个,当然是要你做奖励。要不你唤我一声‘夫君’如何?”

小龙霎时就红了脸,欲图推开哪吒,手掌抵在哪吒胸口,不去看他,嘴上念着“不成不成,这成何体统”,却发现自己的臂力不及哪吒。挣是挣不开了,只好咸鱼一般认了命,趴在哪吒胸口不再动弹,也不吭气。

哪吒以为是逗他逗得狠了,把这宝贝耻哭了可不行,刚想说不叫就不叫罢,就听得自己颈窝处传来一声极细小的“夫君”。

值了。哪吒搂着敖丙的腰,看着远处海浪一阵阵拍过来,想着从今往后若是撑不下去了,便想想自家宝儿这句夫君,也觉得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只是不巧,他们二人如今卿卿我我都是藏着掖着,除了他们俩那是谁都不曾知晓的,可谁知今日偏生他们撤了结界,偏生正巧被海里一小小虾兵正正好瞅着。那虾兵一开始只当自己眼花,觉得这二人身形看起来这般熟悉,定睛仔细一瞧才知这耳鬓厮磨的两人,一个是当今天上的大将军,一个是自家太子,于是跌跌撞撞地跑去天帝那儿想告状,却愣是没找着天帝,反而把东海龙王给找到了。

“着急忙慌的,做什么?这般模样若是被外人瞧见,岂不丢了我东海水族的脸面?”

“臣罪该万死,只是臣有一事相报。”

“何事?”

“小的今天在东海边上见着太子殿下了。”

“那又如何?丙儿思念家乡,回去看看,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大将军也在,且与太子殿下举止亲密,只怕是……”那虾兵话还没说完,就被龙王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腿软。

“你说的……可是那威灵显赫大将军哪吒?”

“正是。”

龙王冷笑两声,告诉虾兵切莫将此事告知天帝,这件事情由他处理。虾兵心惊胆战地应了下来,拿着兵器哆哆嗦嗦地回了东海,老觉得自己闯了大祸,打算卷铺盖走人了。





其实早先敖广就注意到,丙儿这段时间练功似乎遇上了瓶颈,按理来说从前从未有过丙儿所说的有东西梗在心口的情况出现,现在也不应当会有,除非是对别人动了心,心思不再全部置于修行上,三心二意必将遭至反噬。

只是当时自己并未如此考虑,毕竟丙儿向来让他们省心,也不曾与什么人有过多的交谈,这段时间看他练功刻苦,便想着让他自己舒缓压力,可谁知竟然发生了如今这事,甚至与哪吒勾结在一起?

龙王整整服饰回了屋,抽出自己的宝剑看看,绷紧手指向剑身上一弹,发出剑鸣声时正好映出龙王那张也怒也平静的脸。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故龙王动身出发去找回到天上的哪吒的时候,按照天庭的纪年法来看,也只过了区区半个时辰不到,其实在凡间这小子同丙儿也不知纠缠了多久。

他并非就是如此抵触哪吒,只是丙儿身份特殊,在他身上容不得半点差池。

说到底还是千年前昊天那次着实把他吓了个半死,原先说好镇压海底妖兽之后只需再等他一百年,即可回到天上同他一起共度余生;可那时昊天的权力班子尚未站稳脚跟,他的一纸文书并未能阻止那些想要造成龙族与天界不合的人对其进行篡改,等地上的一百年过去,昊天还是没能见到自己回天庭复命,才知晓早已出了事端。待铲平了异己之后,昊天又下界来,哄了那时对他心灰意冷的自己许久之后才是如今这般日子。

因此若是丙儿执意要与哪吒在一处,他也不会多言,只是哪吒的实力强弱与否,今天必须由他说了才算;如若将来某日这哪吒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伤了丙儿,他断然第一个取他性命。

“龙王到——”

正坐在墙头看金吒操练兵马的哪吒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翻了翻眼皮,伸个懒腰才落了地,与金吒站在一起,不慌不忙地叫了一声“尊上”。

“哪吒,本王有事情想与你谈谈。”

龙王始终是龙王,是整个东海实力最强的存在,气场全开时纵是哪吒也不是他的对手,原本不屑一顾的态度被龙王这般打压也有所收敛。

一旁的金吒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什么问题,忙说:“小弟平日里脾气冲,说话难听,若是小弟哪一句冲撞了尊上,金吒愿替小弟受罚。”

龙王却不理会金吒,只看着旁边的哪吒说:“哪吒,本王只需一柱香的时间,同你谈完此事,本王自会离开。”

哪吒“嘁”了一声,唤来混天绫和风火轮,拔起地上的火尖枪,摸摸自己的鼻头,想着这老丈人怕不是已经知晓他和敖丙的事情了,今日不请自来必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他哪吒也从不知“怂”字怎么写,安抚了大哥之后就随着龙王走了。

“龙王老儿,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当初封神你根本就不稀罕看小爷一眼,今日却来我府上找我,可是小爷哪句话气着您了?”

龙王不曾理会他,一挥手摆出一柱香来,再伸手一点,香便燃起来,狠狠一甩袖子,手握长剑,语气冰冷。

“有什么就在兵刃相接时说罢。”

哪吒抬起火尖枪,心里纠结着,不知是该认真对待还是故意认输——并非他见风使舵,是墙头草脾性,而是因为对面那是敖丙的父王,如若打伤了他父王,也不知敖丙会如何怪自己。

所以龙王率先发动进攻的时候,哪吒只是侧身一躲,端起火尖枪挡住了龙王的攻击。

“啧……”哪吒立马挡开龙王,摆脱了二人胶着的状态,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没想到这老龙王是真打啊!

“老龙王,你这就不对了,真打啊。”哪吒笑了笑,边说便攻了过去,却被龙王躲开了,火尖枪刺了个空,又马上收回,进行下一轮攻击,每一招都带着风声,看似招招致命,其实只是徒有其表,若真的打中了龙王,最多是划破他的衣衫,在他宝甲上留下刮痕仅此而已。

“打的就是你。”

“咱们什么仇什么怨你对小爷下手这么狠。”哪吒越想越觉得这龙王就是来找他出气来了,气他捞走了他的宝贝儿子;于是就更加兴奋,出招越来越快,手上的力道却是收了又收,放水的意味不言而喻,龙王却是怒了,吼道。

“哪吒!这大将军一职你是如何骗到手的?可是用什么东西威胁了姜子牙?”

哪吒向来讨厌别人诬他清白,眯了眯眼,抬着火尖枪指向龙王面门,咬牙道:“你个老龙王切莫睁眼说瞎话。”

“你若真想为自己正名,就撒开手打!畏首畏尾的,算什么?”

哪吒中了他激将法,放开了手同龙王过招,速度快力道狠,又出其不意,龙王都有些招架不住。毕竟哪吒的出招方式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哪里薄弱、哪里他想打也就往哪里打,在发现自己破绽的同时又给哪吒创造了新的破绽,不得不说是一武将奇才。

只是能不能和丙儿一处就还得另作说法。

此时只剩半柱香了。

龙王手上挽了个剑花,瞬移到哪吒身后;哪吒料到龙王会整这么一出,便早有防备,却忘了与自己交手的人是龙王。

龙尾向来是龙族有力的武器之一,所以那条尾巴打到哪吒的小腿骨的时候,哪吒的动作也就乱了,下盘不稳导致他所有的动作都乱了套,竟是被那剑气所伤,胸腔内传来阵痛,脸上也划开一条口子。

“你与我儿敖丙的事情本王已有所耳闻,要本王说,你们从此断绝往来,毕竟你们必然走的是不一样的路子,你……”

“不就是觉得小爷太弱了保护不了敖丙吗……”哪吒撑着火尖枪站起来,忍住身体内的剧痛,摆好攻击架势,抬着火尖枪又攻了过去。龙王本想对神龙摆尾这一屡试不爽的招数,哪吒早有防备,混天绫飞过来限制住了龙王的龙尾,火尖枪成功刺穿了龙王的胸甲,在触及皮肉之前停了下来。

哪吒也有些撑不住一样按住心口位置,却倔强得没有倒下去,咬着牙强装无事,得瑟开口:“现在觉得小爷够厉害了吧。”

龙王张了张嘴,他的剑气明明足以让他内脏爆裂而死,好在哪吒躲得及时,只受到了些许波及,他本身也是个不服输的脾气,就是喉头腥甜都没倒下去。

“小子,本王问你。”

“若是你背后站着我儿,而你已身受重伤,你……”

“你们龙族都生性多疑吗?还好敖丙不是你这样的人。”哪吒擦掉嘴角的血,不屑地开口,“如若敖丙在这儿,在我身后,我就是死,是修为尽损,是魂飞魄散,都不会让他受半点伤害。”

将好,是一柱香的时间。

“哪吒!”敖丙在喊他。哪吒忍着痛抬起头去找声音的源头,却看见周围一切都开始虚化,渐渐露出原本的面目,哪吒身上的伤一点点消失,就像他们从未交手一样。

是东海。

不远处站着敖丙,眼角泛着泪花,看着哪吒一步步向他走来。

“怎样,小爷表现好吧?”

“哪吒……”敖丙伸手摸了摸哪吒的脸颊,那是在幻境中本受了伤的地方,皱着眉,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也不需要你保护。”

“敖丙?”

“我们是互相保护的关系,是对方的后背,你有多相信我,我就有多相信你。”

哪吒听完愣了片刻,才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替他擦了眼角的眼泪,抱着敖丙挡住了龙王所有的视线,转过头对他没好气地说:“听到了没,你儿子亲口说的。”

当然听到了。龙王叹气,对他们说,只是莫让天帝晓得。

敖丙知道父王这句话什么意思,行了个礼之后拖着哪吒在一缕烟中消失了。

“敖丙,为何不能让天帝知晓此事?”

“我父君若是知道你我二人之事,恐怕是要把你踢进轮回口,永生永世再不得列入仙班了。”

哪吒曾经是不屑这仙位的,要他当什么职位完全看他心情,不要他当是最好,刚来那几天每天陪着那猴子游手好闲,觉得还不如凡间生活。

然现在是不同了,若是没有仙位,他哪有机会与敖丙见面?

所以他怕了,怕再也见不到敖丙。

哪吒从此便多了一桩心事,却没让敖丙瞧出来。





转眼又是四百年后,哪吒与敖丙也渐渐成了老夫老妻一样的相处模式,躲在凡间拉开结界,亲亲抱抱,翻雨覆雨的事情都信手拈来;敖丙如今也变得很少害羞,反而还学会了反过来调戏一下哪吒。

原以为此生便是如此,一生一世一双人,此般看来也算得上是美好,却不知为何天帝打算彻底镇压海底妖兽,免得其再于东海生出祸端。

那日哪吒刚收拾好了从凡间看到的新奇玩意儿正要下界给敖丙看,就被他娘一把抓住,叫他这几日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切莫再乱跑,准备随时待命。

“这次又是什么?”哪吒到底热血男儿,提到上阵杀敌就亢奋,一双赤瞳仿佛烧起来一样。

“海底妖兽。”

“那是个啥?”

“曾经被龙族镇压于东海海底,由东海龙王携其族人亲自看守,只是如今龙王与天帝交好,先前便只留下一个符文印记,但现在听闻符文印记就要失去神力,天帝索性召集天兵天将前去彻底消灭海底妖兽。”

哪吒听完更觉兴奋,嘴角拉开一个笑容,问:“何时启程?”

“你爹爹说,似乎是三日后动身出发,由你和金吒杨戬打头阵。”

“…三日后?”哪吒突然觉得这战场他也不是那么想去了,这三日之后他原已邀约了敖丙去凡间别处转转。

可战场的事情谁又做得了主呢。

哪吒皱着眉应了一声,心事重重地下界去了。他才刚到就看见敖丙已经站在他们平时见面的地方等着他,下意识加快了速度。

“敖丙——”哪吒拖长了声音喊他,抬手张开结界就把敖丙拉到怀里抱着,头埋在他颈窝处痛苦地哼哼。敖丙看起来心情也不大好,但还是先抬起手摸摸他的鬓角,问:“如何?”

“三日后,小爷……要去杀那海底妖兽,没办法陪你了……”哪吒说完抬起头去看敖丙的表情,却发现他也面色铁青,不免担心了起来。

“哪吒……海底妖兽可是不好对付的角,我父君却要你来打头阵,我……”敖丙得知哪吒要去打头阵时还是没忍住和父君争辩了两声,大概也就是哪吒虽然战功赫赫,但明显经验不足,关键时刻容易乱了自家阵脚,倒不如让他从旁辅助,这样还万无一失。

提议却被父君不由分说地否决了,当即便传令下去,要哪吒每日都必须留在府上,随时听命。

敖丙气得双手颤抖,却还不敢多言,忍着满腔怒气说自己请命跟随军队上阵,可话还没说完呢,父君就怒了,拍了桌子骂他不知审时度势,堂堂太子殿下怎的就不知为天庭考虑,为天下人考虑。

敖丙被这句话骂醒,知晓自己身份特殊,不可乱来,魂不守舍地道了歉,就下界来了。

可现在看来,他的担忧不无原因,且看哪吒一副热血沸腾的样,敖丙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哪吒只捉了他的手,捂在手心里。他总是觉得敖丙手冰,就经常把他的手又是搓又是捂的,到现在反而成了他俩一个习惯,敖丙一开始胡思乱想哪吒就用这招,“敖丙,别担心我了,我自有分寸。”

“这次我无法同你一起上战场,你自己更要多多留心注意,我……”敖丙皱眉望着他,实在不放心哪吒那脾气,谁知道他又会不会战场上意气用事——闯祸倒不会,敖丙更担心他的安危。

哪吒没让敖丙把话说完,他也不傻,知道敖丙只是因担心他才变得如此啰嗦,于是搂他入怀,安抚性质地吻吻他尚且脆弱的龙角,“无妨,只要有你这句让我多留心,我决计不会冲动。”

“小爷这条小命是你的。”

明明是句暖人的俏皮话,敖丙却偏生听出了其他的意味,回了宫里坐在墙头,忧心忡忡地杵着下巴望着远处,琢磨着这句话。

敖丙拒了饭食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最后这天晚上,父王来到他院里,见他趴在寒池中不动弹,拍拍水面唤他出来。

“父王…”敖丙叫得委屈,敖广也并非看不出来儿子在想什么,如此看来倒真真是继承了他的血脉。敖广伸手拍拍敖丙的肩膀,叹了口气。

“丙儿切记,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这天上可以没有人继承帝位,可父王不能没有儿子。”

敖丙听完,含着泪跪在地上给父王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回房准备。

这边哪吒确认了敖丙先前给他做的宝甲万无一失之后还是觉得不够稳妥,于是捏诀使了一只火鸟飞去敖丙那里;敖丙正发着呆,就听见什么东西在拍他的窗户,才刚开了窗,一只火色小鸟就飞了进来,绕着他转了两圈,才落在他指尖上,叽叽喳喳叫了两声之后,化作一行浮在空中、由火焰组成的字迹,一看就是哪吒的手笔。

“等小爷回来,携战功,向天帝请赏,奖品就是你。”

敖丙一挥手,那只火鸟就变成了水龙模样,蹭蹭敖丙的面颊,飞走了。哪吒站在院子里,就着屋里的烛光看见那条水龙摇头摆尾地朝他飞来,落在他肩头朝面前的空气喷出一股水流,之后就消失了,面前字迹清晰,字体娟秀。

“将军只会同我开玩笑。若将军真的有心,上阵之前且挂念着在下即可。”

哪吒擦着火尖枪,挠了一下向他撒娇的混天绫,看着面前的字迹挑了挑眉,轻轻笑了一声。

第二天哪吒和杨戬站在一起,肩上扛着火尖枪,带着一众将士前往东海海面,海底的龙族扯开铁链的声音传到海面上,与此同时海面翻涌起巨大的气泡,一时间没人说话。哪吒紧紧地盯着海面,胸腔里的那个器官疯狂跳动,就连海风里带来的气息都全是剑拔弩张的味道。

很快,两条龙飞出水面,化作人形落在哪吒杨戬面前,行了个礼。

“海底妖兽已全部释放。”

“全体听令——”杨戬摸摸哮天犬的脑袋,转回头面对天兵天将,“上——!”

哪吒并没有冲到最前面,而是一反常态地稍微站在后头,感觉到皮肤上一阵湿润熟悉的水汽拂过,哪吒抬起头去看云层,似乎是有一条巨龙翻越于云中,片刻后变作一翩翩少年落在云端,手握双锤。

哪吒当然知道那是谁。

于是他半是意外半是兴奋地抬起火尖枪,往妖兽堆里冲,冲天火光烧得不少修为尚浅的海底妖兽直接当场化为灰烬。

哪吒向来出招狠毒,只是从不顾及自己后背,所以那妖兽朝他后背扑过来妄图撕裂他的后颈之时,哪吒也只来得及转过身,连火尖枪都没来得及抬起来。

就在他以为这次怕不是要完蛋的时候,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再一睁眼,那怪兽被冻得严严实实,估计是伤了内脏,活不长了,笔直坠入海中,哪吒并未理会海面上传来的巨响,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藏身于云层之中的自家相好,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后背有人照顾的安心让他更加放得开手脚,火焰所到之处敌人再无生命迹象,同深不见底的海洋作伴去了。

都说哪吒灵珠转世,理当是上阵杀敌也能温雅地取其性命,可如今这阵仗看起来倒像是魔丸差不多,天兵天将瞧着哪吒这样亢奋,倒也士气高涨,一时间海底妖兽被杀得七七八八,只剩下那妖力最强的首领带着几只小的还在负隅顽抗,受了哪吒杨戬和金吒几次合力攻击都不见倒下,只是血肉横飞。

于是妖兽首领气不过,怒吼一声,拍碎了不知多少将士的身体,再无法继续作战。

一来二去,能抬得动自己武器的,也只剩下哪吒和金吒和寥寥几百号将士了,杨戬被命令带着受伤的将士先回天庭,让金吒和哪吒他们能拖就拖,为剩下的人创造时间。

只是妖兽首领并不领情,带着剩下的几只翻身钻入水中,水花四溅,却在哪吒这里通通化作水雾,哪吒气得攥紧火尖枪,跟着妖兽一起入了水。

敖丙在天上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哪吒一旦在水底就不再占太大优势,此时更是需要他的帮助,于是刚要化作巨龙模样跟随哪吒一同前去,就被身后站着的天帝用缚龙索紧紧锁住,重新跌落云端。

敖丙刚要转头去看是谁那么大胆,就看见父君一脸怒相望着他。

敖丙知道,父君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哪吒的事情了。

“敖丙,你不准去。”

“为何!”

“私自出征本就是欺君之罪,如今战事吃紧本尊也就不同你计较,待到这妖兽处理干净本尊自会数数你身上多少罪行!”

“儿臣不曾记得犯过什么罪要您亲自来细数罪行!”

“你和哪吒的事情,你以为本尊会不知道吗?”天帝由高处朝敖丙看去,脸上颜色难看,“两个黄毛小儿还以为拉个结界就能解决问题,却不知本尊早已知晓此事!”

——被父君看到了!敖丙愣住,不再多言,刚要说是儿臣错了,就听到底下金吒着急地喊着“三弟”,将士们喊着“将军”,生生给敖丙喊得更加坚定,不惜自己龙鳞被缚龙索刮得上下翻飞,死命挣扎。

“父君,今日儿臣必须去救哪吒!若是……”

敖丙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底下金吒一声撕心裂肺的“三弟!”,敖丙努力伸出龙首去看,却险些昏倒在原地。

浮上海面的有两具尸首,一个是妖兽首领,只是片刻就化作灰烬不见了;另一个没了脑袋的,正是哪吒。

敖丙顿时呼吸急促,全身颤抖,用力一挣却是直接将缚龙索强行挣开,不顾自己身上皮开肉绽,飞到海面化作人形,视线水光模糊之间,他却不敢去碰那尸体,也不敢承认这是哪吒,可是胸膛上的火焰纹路却骗不了人。

敖丙抖着手,噗通一声跪在海面上,捉起哪吒的手靠在额头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生命的温度,喉头呜咽着发出细小龙吟,也不在乎周遭多少诧异眼神,失控一样扑在哪吒身上哭得肝肠寸断,直让人也一道落了眼泪。

金吒站得近,听到敖丙哽咽着嘀咕“骗子”“笨蛋”“且不等我下去救你你就又意气用事”“快回来”之类已经没有逻辑的喃喃自语,金吒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硬着头皮走上前拍拍敖丙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太子殿下节哀。李府上下自然会为了三弟……”金吒到底还是没能说得下去,看着三弟血肉模糊的颈部,泪水直往眼里钻,鼻子酸得要命,却感觉周围突然一阵彻骨寒气。

敖丙攥紧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嵌进肉里。这听着多么讽刺?堂堂太子殿下,连自己所爱都救不了吗……

金吒抬头一看,却见敖丙死死抓着哪吒的手不放,身边寒气缭绕,海面瞬间冰封,混着血水一起冻在一处,若不是金吒退开时的动作快,早就被这刺骨的极寒真气直接废了百年的修为。

天帝在上头看得清楚,以为断了敖丙念想就可让他乖乖同自己回家,却没想到敖丙竟然想自行了断,让真气溢出,爆体而亡。

相比起来还是敖丙性命重要,天帝也跟着落到海面,强行锁住敖丙的真气,为他调息,却发觉敖丙跟死人一般,真气只能锁住,却再也输不进去,心里一咯噔,就听到身后一声来自龙族的怒吼。

广儿也到了。天帝琢磨着,以为敖广会和自己一条战线,却没想到广儿直接重重甩了自己一尾巴,险些甩得他手中宝剑脱手,刚要问广儿怎么如此分不清事理,敖广就化作人形,脸上的龙鳞都因为生气浮现出来。

“你好生糊涂啊,昊天!”

“本尊又怎么糊涂了?为了丙儿,我……”

“你一心想着为丙儿为丙儿,却不知丙儿究竟需要什么。你还是跟百年前一样,看不懂龙族最简单的心意。”

是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啊。

天帝这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这边敖丙就快修为散尽,魂飞魄散了,此时做什么都为时已晚,除非他自己回心转意,可就算如此,先前苦心修炼的成果都已作废,也不知何时才能补回来。

而且若任由敖丙继续下去,整个凡间都会受到影响,届时到处民不聊生,妖魔横行,纵是他天帝也束手无策。

敖广急得跺脚,刚要飞下去以肉身抵挡,就见不远处厚重冰层下面红光耀眼,敖广高呼:“丙儿!你抬头看!”

敖丙抬起头,艰难地转过视线,瞪大了双眼,松开手上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片刻后冰层被融化,水雾弥漫,于雾气中显出一六臂将军来,手上拿着火尖枪,混天绫缠在他周围,另一只手取回了海底妖兽恢复生命力仰仗的内丹碎片。





哪吒才追下去的时候,身上宝甲被这妖怪打得碎成粉末,狠狠啐了一口,想着敢打坏敖丙送小爷的宝甲,那你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当即就着满腔怒火打碎了妖兽首领的下身,却不见它死去,只是强撑着剩余的上半身往妖气极重的地方游去。哪吒定睛一看,才发现之前被他们打得成了碎肉的妖怪也在那处缓缓恢复。

想来应该是师傅和他提过的妖兽内丹,妖兽们通过内丹来恢复自己的生命力,以达到不伤不死的效果。

现在看来必须要摧毁内丹才能根除妖兽带来的祸患。

只是该如何下手呢?

哪吒一边往那地方游,一边想办法,突然灵机一动,掐了个诀,变出一个分身,自己隐去身形气味,不动声色地朝内丹所在之处游去。

果不其然,这些个没脑子的东西都扑过来攻击替身,没意识到自己的内丹已经岌岌可危。只是看着“自己”被撕碎,哪吒还是没忍住悄悄地“呕”了一声。

他游到内丹旁边,抬起火尖枪狠狠扎碎了内丹,那些个妖兽便一只接着一只地化作海中的气泡,不复存在了。哪吒看着碎片,想着不能让其留在海底,不然总有心术不正的人会利用这破玩意儿卷土重来,危害百姓,所以拿上碎片就往海面上赶。

可谁知海面被冻得严严实实,他用三昧真火都烧了许久才融化些许坚冰,突然想到什么,心下一动,瞳孔缩了缩——敖丙那小傻子,该不会觉得自己是死了吧!

于是凝心聚气,终于是破开冰层,重见天日。

可是低头再一看,敖丙哭得脸色苍白,满脸泪痕,看着自己如同跟看着陌生人一样,哪吒眼尖,看见那自己造出来的替身,霎时慌了神,被吓得以为敖丙是被刺激傻了,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落在冰面上,就被扑进自己怀里的人抱得差点喘不上气。

哪吒并未多说,将碎片丢给离他最近的敖广,就拍着敖丙的背,小声哄他,哭这么伤心做甚么,小爷这不是回来了。

“当…当真是你?”敖丙哭得有点气结,开始一下一下地打嗝,哪吒看着又心疼又好笑,收了火尖枪就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多余的四只手一个忙着给他擦眼泪,一个给他抚背,一个摸摸他的头,一个搂着他的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苦的。下次不能让敖丙再哭了。哪吒想着,越发抱紧敖丙,不想再撒手。

敖丙却突然一拳一拳打在他胸腹上,怒吼道:“哪吒你太过分了!以后若你再这般戏耍于我,我就……”

“我真错了,敖丙。”哪吒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得要命,哪吒抱着敖丙暗自琢磨,若是自己今日当真变成那个样子,敖丙该有多难过。

可是他是断然不敢想敖丙如果成那样的,若真是如此,恐怕他真要替敖丙掀了这天庭。

只是看着这冰层,哪吒皱着眉收紧了怀抱,想着敖丙这一下要为自己废了多少修为。

身侧有人落下,哪吒知道是谁,而敖丙亦是如此。

“丙儿,我……”只可惜这父亲还没等孩儿把自己的话听完,就看见敖丙在哪吒怀里往另一个方向一扭头,侧脸贴在哪吒颈侧,手上抱着哪吒的力道加大了些,不再理会天帝了。

哪吒大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抱着敖丙低头吻他头顶,轻声问,不想与这老儿说话?

天帝刚要怒斥哪吒不知上下尊卑,长幼之序,就听见敖丙沙哑开口,一声极小声的“嗯”却终究是让天帝彻底明白自己伤了敖丙的心,不知如何挽回了。

敖广重重叹气,瞧着天帝的背影,不晓得这天下之主何时才能在情谊上有所长进,虽心里不舍,但还是一挥手,颓声说,哪吒,你带丙儿先走罢。

哪吒闻言暂时松开敖丙,后者却紧紧揪住他身上宝甲内衬的布料,眼神无措,欲言又止,哪吒看着于心不忍,想着终究是自己的错,只好转过身捏捏他的手,才站正身子,极其难得的毕恭毕敬地对着龙王行了礼,一句“多谢龙王大人成全”说得龙王心里实在觉得不对劲儿,只是挥手催他们离开,哪吒这才准备抱着敖丙打算走了。

要走的时候哪吒与金吒交换了一个视线,两兄弟点了点头,金吒对天帝和龙王行礼,说,提亲之事臣回去会和家父家母商榷,那时自然会带着彩礼上门提亲。

说完便离开了,只剩下龙王和天帝,龙王遣散剩下的将士,一把碾碎了那些碎片,才走上前轻轻拉住天帝的手,带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昊天,丙儿从来都不是我们两人的丙儿,从丙儿出世开始,你我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广儿,你是如何看得这么开的?”

“只是因为丙儿也是龙族,是天底下心思最为纯洁的物种,我们希望与心悦之人厮守,可如今这样的心思你还是不懂。”

天帝这才想起很久之前,他亲自去到海底,想要带广儿回家的时候,那时广儿复杂的眼神。

“那现在怎么办?”天帝抱着敖广,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让敖广又想起那些昊天还需要他帮他做决定的日子,想起很久之前昊天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发誓要与天庭作对的模样,想着他怎就用这满腔热血作为代价,换了一副天帝的模样呢?

“我们先回去吧。丙儿并非不懂事的孩子,等情绪过了,自然会回家来的。”敖广牵着昊天往回走,想了想又说,“到时你可就别再给哪吒脸色看了。”







“哪吒,陈塘关的冬天怎么这么冷啊?”

敖丙抱着汤婆子站在院子里看不远处两只结界兽又在打打闹闹,拢了拢哪吒给他披的裘子,又往哪吒的方向缩了缩。

往常冬天就算再冷敖丙都能凭着真气护体安然无恙地度过,只是百十年前的那天,他三百年修为基本作废,现在也只够平日里藏起龙角。好在这几年哪吒日日养着他;殷夫人和李天王也经常给他送些补品;金吒虽四处征伐,但也不时会给哪吒敖丙送来些增长功力的方子;木吒长期跟随大士,也不时使来仙鹤,送来一些保护龙角的膏药,真真是让敖丙尝足了被人关心的滋味。

他父王也会常回来,助他修炼,只是他依旧不想见到自己父君,一感知到父君的存在就躲到哪吒身后不肯露面,轻轻执住哪吒的手摇一摇,哪吒就了然地带着他回屋,这几年下来愣是死撑着没和天帝说一句话。直到几日之前天帝受了伤,敖丙实在放心不下,叫哪吒帮自己送了些有助伤口愈合的膏药去天上,几次看来应该是有松动之意。

哪吒顺势搂过敖丙,刚想把他裹进自己的裘袄中,严丝合缝地抱着,给他当火炉使,敖丙却突然变作手臂粗细的龙儿钻进哪吒胸前衣物里,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地方取暖,找着位置之后不动了,哪吒只好笑笑,给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和落在地上的汤婆子,带着他回了房。

才回了房哪吒就把小龙揪出来,裹在被子里,按着敖丙之前教他的口诀念了一遍,成功把敖丙变成了人类模样。

“哪吒,你……”因为之前变龙的原因,敖丙身上一丝不挂,偏生这被子也不暖和,最大的暖源却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瞅着他,敖丙下意识咬住了下唇,思索片刻,还是磨磨蹭蹭地贴过去,伸手抱住哪吒,将冰凉的面颊贴上了哪吒热乎乎的颈侧,后者被他冰得“嘶”一声,然后笑着将他扑倒在床上,抖开被子把他们两个都盖起来,哪吒贴在敖丙身后,侧躺着把他拉到怀里抱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敖丙后颈和肩背。

哪吒贴着敖丙唇角缱绻道:“丙儿,再喊一次夫君可好……”

“去…去你的!”敖丙半句话卡在喉咙口,被哪吒搞得说不出话。

哪吒用手臂给敖丙充当枕头,自己平躺着平复过快的心跳,并未在意敖丙方才不叫自己夫君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早了解敖丙的脾气,自然不会过分强迫他。

只是敖丙觉得哪吒不与他说话,大抵是生了他的气,凑过去抱着哪吒的脖子,他气息尚且凌乱,却呵气如兰,一声清晰的“夫君”就陡然砸在哪吒耳边,后者突然翻身抵着敖丙额头,语气认真,但是带着紧张的颤抖。

“敖丙,我们……我们成婚可好?”

敖丙不说话了。

完了完了……哪吒说完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一时间支支吾吾又不晓得怎么开口了。

“好。”敖丙笑着与哪吒讲道,难得主动吻上哪吒唇角。

“只是需征得你家里人同意,其次是我父王和我父君,还有我们两个人的师傅,这……”

“反正最后是小爷和你在一起,丙儿无须担心。”

“同你在一起,我何时有过担心?”

然后就是一段沉默,哪吒抱着敖丙闭眼想着他和敖丙之间真的马上要到的未来,敖丙却提起了也不知多少年前的瑶池宴。

“那我们大婚时,排场必须必比瑶池宴还要大,免得你总想着那个时候。”

敖丙笑了笑,心想,那时候和这时候,又有什么差别呢?

他摸摸手上戴了百年的镯子,同哪吒的左手十指交握,两个镯子轻轻碰撞发出脆响。

那便是最幸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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